2008年11月18日星期二

第一章 我来自巴罗

(六)

新村的一天


这是我的故乡亲人们,在上世纪五十和六十年代生活中“一天的缩影”――

凌晨,报晓鸡还没亮啼,故乡勤劳的人们,早已从被窝爬起,顷刻间,厨房里便响起了锅盘碗筷的交响曲,做早饭和吃早饭的时间到了。
匆匆的早饭过后,大人们忙着准备胶刀、胶桶、头灯、提水罐、简便的携带早点等,裹好头巾,戴上帽子,跨上老式备有后架的脚踏车,出门之前,抬头一望,屋外的天啊,还是漆黑一片!
――不行啊,得争取时间,今天还要赶两份“行头”呢!
――杂货店里的米粮账就快到期,孩子们的学杂费还没着落呢!

顶着刺骨的寒风,奋力地踩呀踩,大家都希望尽早抵达各自工作的“行头”。
许多时候,你还会看到,脚踏车的后架上,紧挨着一个睡眼惺松的小孩――穷人孩子早当家!这些胶工的孩子们,都得到胶园里帮着父母“拔胶丝”和“收胶汁”。在这个新村的家庭里,哪家的孩子不都是有着同样的童年记忆呢?

从家里出发,我的父母和胶工们,都得踩上至少二至三英里(折合约莫四、五公里)的路程才能抵达胶林。此时,静静的胶林里,晨雾弥漫,寒气逼人,虫声唧唧,此起彼伏,偶尔还能听到林间鸟兽的怪叫声,更要提防冷不防从脚底下窜过的滑溜溜的蛇。这一切,对我的父母和故乡亲人来说,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,生活的磨难和考验,已经把他们烤炙成一副铮铮铁骨。

太阳高照,当大人们好不容易地把所属“行头”的胶树一棵棵都割完后,妈妈总会领着头汗淋淋的孩子在树头坐下,望着那一条条乳白色的小河,催促着快吃好早上带来的食物和开水,补充补充体力,因为,接下来的工夫,就是紧张的收胶汁和前往胶房排队“秤胶水”的工作了。
很多时候,如果天不作美,胶工们就得赶在大雨倾盆到来之前把胶汁收齐,否则当天的工夫和汗水,也许就得全部报销了。那种山雨欲来、林涛滚滚,胶工们互相呼喊提醒的场景,至今仍萦绕在我的耳际。

从胶房秤得胶水出来,父母和胶工们各自收好工具,又得跨上老铁马,顶着头上如蒸的烈日,在起伏不平的马路上踩呀踩。
回到家里,洗澡打点后,还得立刻准备午餐,催促上学的孩子赶紧吃饱上路。
午餐后,还没顾得上休息,勤劳的父母又得赶着到另一个生活的疆场,或种菜,或养猪;没赶场的,都得拿起胶刀,坐在屋前,唰唰唰地磨起胶刀来。

午后,在村里的两三间茶室里,刚刚喘过气来的村民们,偷得一段空闲的时间,三三两两地聚坐在一起:一杯浓馥飘香的传统咖啡,一份当天的报纸,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当天的大小新闻来了,有时,你还会见到双方争得面红耳赤和拍打桌面的场景。没关系,不碍事,散会以后,大家又都抛给对方一个笑脸,各自骑着脚车和电单车离去,喏,脸上还漾着一副满意的神态呢!

傍晚,从一个个屋顶的上空,再次升起袅袅的炊烟,那是母亲们准备晚饭的通知。
此刻,空气中飘散着甜蜜的饭香,厨房里传出了叮当的锅铲声。
夕阳西下,倦鸟返巢,一家人聚集在小木桌前,享受晚餐和天伦乐的温馨时光。

与此同时,最富有青春朝气的地方,要数村中那一方小小的篮球场了,一组组活泼奔跳的村民孩子,在篮球架下投篮追逐,那是村中孩子们一天当中唯一和最便宜的运动了。欢笑声和戏谑声,交织成一幅新村少年的“生龙活虎图”,直到场边的父母声声催促,孩子们才大汗淋漓的回家去。

夜晚,掌灯时分,在没有电流供应的日子里,家家户户都点起了一盏盏煤油灯,有些人家则点起了亮锃锃的大光灯。灯下,母亲和大姐姐在缝缝补补,上小学的孩子则在父母的监督陪伴下做功课。
――橙黄色的光点,灯罩里不停跳动的火光,那是陪伴着我和一代新村孩子成长入梦的灯光,令人怀念的煤油灯。
六十年代的新村,除了村中那间老牌戏院放映的粤语残片和西洋牛仔戏之外,电视节目还没来得及走进这里。
因此,晚上九时许过后,劳碌了一天的村民,早早地就上床了。

一夜好睡,明天一早还得晨起、出门、流汗。
新村的一天,就是这样,一天又一天,一年又一年,天天如此,年年如此。
生活在园丘和山村的孩子,也像他们的父母一样,早早起床,到胶林帮工,午后上学,晚上做功课,然后,又早早上床。
记忆中,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,我的父母,我的亲人,我的邻居们,还有我的那些可爱的同学们,尤其是那些来自园丘的同学们,也都是像我这样,过着这样单调而重复的“新村的一天”的。

你呢?你的新村的日子,是否比我们的日子更快乐、更平凡?
又或者是,比我们的日子更愁苦、更忧伤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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